家乡的小火车前前后后运行了半个多世纪,它的模样、笛声和那些往事,始终清晰地留在我的脑海里。
那时的浦东叫川沙,是浦西城区的副食品供应基地。为了方便大家出行,1921年11月,川沙本地的黄炎培、张志鹤、顾兰州等人集资兴建铁路,并于1924年动工,至1926年7月,从庆宁寺(俗称高庙)到川沙(后扩建至祝桥)的上川铁路建成通车,沿途包括庆宁寺、金家桥、新陆等14个车站,全长约35公里。
还记得火车头是黑色的,上面有一盏大灯,夜晚明亮的光柱可直射到很远的地方。烟囱里冒着浓浓的黑烟,车头下面是几个一人多高刷着红漆的大钢轮。启动时,汽笛声响亮而悠长。每到中午11点,在我们宅南驶过一个大弯时火车便会鸣笛,地里劳作的乡亲们便扛起农具回家吃午饭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铁轨间距为一米,一律的枕木,下面铺满了石子。我们几个娃儿常在放学后顺着铁轨捡漂亮的石头。天黑时,几个人围在一起,各自碰击手中的石块,溅出的火花便可点燃用煤油浸透的棉花,再用捡来的枯枝残叶覆盖,不一会儿便可燃起一团火,我们用树枝串起从别人家自留地偷来的青蚕豆放在火中烧烤,吃完后每个人的嘴边都是黑乎乎的长了胡子一般,大家就这样笑着乐着走回家去。有一天夜里,我们钻进打谷场玩石火,差点烧着了麦垛,闯出大祸。有次放学后,我们四个调皮鬼正蹲在枕木上玩石子,突然三只黑白花耕牛蹿上铁轨,此时火车正向它们疾驶过来,我们几个不知哪来的勇气,连推带搡把它们赶下铁轨,几秒后火车呼啸而过。司机拉笛并向我们挥手致谢。
小火车平时才七八节车厢,只有星期六和星期一才加挂两节。车厢是墨绿色的,内设固定木制排凳,车一开就“咣当、咣当”直响。
我们坐车去市区一般到最近的新陆站,一间五六十平米长形候车室,里面东墙上开一小窗售票。
来去乘客大都是当地的农民和在城里的工人,每次都挤得满满当当,常有一些故事的发生。
有个雨天,来了一个弯腰曲背的老者,是个乞丐,大家见他可怜,主动给点吃的,送些零钱。一个烫发胖女人不但不给,还恶语相加。一个青年男人看不过去,一把撸过她手腕上的表塞进老汉口袋,吓得老汉连说:“使不得,使不得!”立即道歉着把表还给了那女人。
还有一次是六月的一天,我与叔叔去金家桥购物,坐在第五车厢。一位妇女突然肚痛临产,慌得大家手足无措。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人站起来,说他是妇产科医生,正好带着药箱。在列车长的协助下,仅几分钟就做成了一个用床单隔开的简易产房。不到一刻钟,这位医生便顺利地接下一男婴,车厢里顿时一片欢呼声。车到金家桥站时,列车长和男医生又急匆匆把产妇和婴儿护送到了镇医院……
家乡的小火车前前后后总共运行了半个多世纪,1975年因经济开发和农村拆迁等原因被全线拆除,但它的模样、它的笛声,以及它对浦东的经济建设发挥的巨大作用,还有那一桩桩陈年往事,至今还清晰地留在我的脑海里。(潘蒙忠)